抗战时期渠县的收音机
1936年秋,全国救亡运动如火如荼。时任四川省政府主席的刘湘,鉴于“无线电收音系便利救亡图存最迅速之方法,且快捷传播政令,发扬文化,促进建设”。因此,饬令各县“广为设置收音室”。这也就成了现在的四川各地广播电视局前身。渠县县长肖杰三委任王家桢为收音员,派赴省会成都受训三月,购回复亚牌干电池带耳机收音机一部。“西安事变”前后,在县政府后花厅紧挨肖县长卧室处辟屋一间,作为收音之用。当时,设在重庆的广播电台,播音极不规范。白天,杂音大,多改作夜晚九点后播出。由于设备简陋,机器质劣,收音效果很不理想。但是,这毕竟是个新事物,尽管肖杰三以“听者震怒”训斥收音员,但仍然每晚专注收听。一天深夜播送“张杨兵谏”消息,气温骤降;收音机内噪音频频,时清时浑,同时,播音又时不时中断。肖县长虽说坐火盆旁,仍禁不住颤颤不巳。莫法,抱来一床棉被,拥裹全身,硬撑着听结束。
第二天一大早,肖杰三把“西安张杨兵谏,促使一致抗日”重大新闻,铺开大纸,奋笔墨书,张贴城区,告之社会。见纸有剩,意犹余存,忆及昨晚情景,唏嘘连连,运腕写成下面的句子:终日忙忙,总没一时闲荡。严冬寒夜,拥被裹身,直听到雄鸡三唱!明多浑多,最苦是近耳静气挨时光。又今晚,目暗神衰,焉敢把耳机轻放?
“七·七”枪响,渠县县长已换成左勋猷。与上届同样,对收音室情钟有加。特别在这非常时期,非但耐心收听,而且把收音所得消息,印成冠名《收音快讯》32开铅字小报,交邮政所投递镇、区、乡部门;县城则让报童去茶楼酒馆散发。1937年7月17日晚,听罢对日作战宣言,父母官心潮澎湃,感奋难寐,连夜大书眉题为《中国必胜,日本必败》,主题是《国民政府下令宣战,众志成城灭寇在即》收音新闻。未天明,已贴牢在通衢墙头。晨曦初显,城区鼎沸。民众读到“战端一开,那就是地无分南北,年无分老幼,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,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”语,真谓“同仇敌忾,势薄云天”。北街朱姓,世代书香,长者朱伯文先生,工诗善文。也同样热血沸腾,撰一联以抒胸臆:
慕风华少年疆场逐寇,叹耄耋老夫陋室度日。
左县长信步街头巷尾,见民情激越,楹联纷呈,莞尔久久。回衙欲再跨进收音室,突地想到这“快速敏捷工具”之功劳,甚觉有嘉奖之必要,遂用一联代之:
功高乎,益我耳目。勋卓哉,唤吾民智。
汪精卫投降建立傀儡政府之际,渠县县长又变为李旭。某日,四川省政府主席张群签发的《省(建)字第6500训令》送达,意曰“南京伪广播电台改用我中央广播电台呼号,冀图鱼目混珠,淆乱听闻,猖獗卑劣,惑我民众,殊堪痛恨!……令到之日,所属机关社团与拥置收音机之政要绅耆,一律收听我之中央广播电台,勿再错听伪台”云云。一县之长深感事关重大,一面亲自起草《紧急照知》公文下发,曰“汪贼穷途昭然,企盗我喉众,实痴心妄想。今战斗方酣,吾县黎民,务即怒斥妖言。倘若知伪不拒,一经拿获,惟国人皆曰‘可杀’汉奸罪论处”;一面招至收音员、警察局长、电话所长诸人,详订实施方案。当夜,李旭县长还亲率收音员郭某,警察局长袁某,去县电话所,同所长陈某,不厌其烦,用电话向各地再三查询,统计境内收音机数目、型号,逐一登记核实造册完毕方罢。
不久后的一天,离县城90华里、濒邻渠江的三汇镇,镇长杨氏带5名镇公所全副武装警丁,捆送一中年外地口音汉子及缴获的收音机到县府。称“船上抓捕。所收音内容,系汪逆口吻,被船工识破密报。”消息传开,县城沸扬;扶老携幼,直奔衙门,盖亲睹“汉奸”之嘴脸也。
后来,此人杳然。再后来,传出“该人是重庆中央广播电台派出的监测员,秘密到各地测听收音效果”。然而,目睹者总疑心有诈,并对地方当局责有微词。即便今日,尚健在知道此事的前辈,其态度仍未改变。可见收音的敏感及对汉奸的憎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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