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·收音机
母亲迅速地衰老了。愚钝如我,只是在翻看旧像册时才会发现母亲的变化。
不知何时起,母亲的背弯了,走路时身体前倾,步子碎而密。头发几乎都白了,银白的头发脱落下来,掉在深色的衣服上,醒目得让人难过。
母亲变得健忘,常常走过来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;眼睛也老花了,要洗碗,却被我不小心看到没有用水冲净的污痕;母亲依旧闲不住,但我和她的角色互换,她像我小时候那样总是做不好事,而我,就像当年的她,叹口气,把她整理乱了的物件一样样重新整理一遍。
同时,母亲还变得胆小,畏惧出门,害怕大街上一辆辆犹如脱缰野马般的汽车,受不了闹市无孔不入的噪音。十字路口,她拽住我的包,一只脚抬起来,却不知该迈出去还是收回来,左右张望,犹豫之间显得惊恐而又无助。干活干不好,出门出不去,儿女们看上去又都那么忙。于是,母亲便长期蛰伏在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,一台小小的收音机成了她的“乖女儿”。
我承认收音机比我乖,它有耐心,不厌其烦地给妈妈讲新鲜事,讲天气,还有母亲爱听的秦腔。我要工作,要干家务,要和朋友交流,还要逛街,总是显得很忙,尽管有时并不是真的那么忙,但待在家里时也常常陪妈妈聊上几句又拍着脑袋去忙别的事了。母亲总是说:忙完早早休息,我没事!
早上上班,母亲告诉我:收音机说了,今天有雨,你带把伞。晚上吃饭,母亲说:收音机说了,有一种龙头可以节水,你有空给家里换一个,要节约水……收音机说了——收音机简直就是我们家的成员。
有时候,推开小屋的门进去,却发现母亲不知何时歪在床边睡了,深深地低着头,身体弯成虾米样,呼吸时深时浅,睡得潦草得心痛。而收音机依然在她的耳边吱吱呜呜,宛如母亲曾经在我耳边轻轻哼唱过的摇篮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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