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广播情缘
我的家是在一个大山环抱的去处,距离县城有四十多公里。孩提时代的我时常问母亲:“山的那一边是什么?”闭塞的村子里,世世代代过着那日出而作出,日落而息的生活。小孩子最大的乐趣莫过于爬树捉鸟,下河摸鱼了。
一次,住在县城里的一个亲戚办喜事,父亲去做客,没有带上我这个“跟屁虫”,为此我还哭闹了一场。父亲回来时带回一个会说话的希罕物——收音机,这可是我们村有史以来第二种家用电器(第一种是手电筒)。但它可比手电筒强多了,因为它会说话,会唱歌呀!
收音机的到来,打破了世代相袭的生活模式。那时的我并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天天晚上准时到我家堂屋来坐着,吸着没有过滤嘴的纸烟,听一个我分不清男女的“电人”(妈妈讲收音机是有很多电人)大呼小叫地在收音机里讲着什么,时不时还引发哄堂大笑。“电人”有时也会偷懒,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,父亲会伸手过去在收音机上拍打两下,可能是怕被打痛的缘故吧,她只好又开口讲话了。这让我和她有“同病相怜”的感觉,从此,晚饭后的父亲再也不叫我给他捶背了。
上学后,哥哥结婚,城里的亲戚送来了一台更大的“台式”收音机,算是非常气派的了。这时的我已知道收音机里没有“电人”,那个分不清男女的人叫刘兰芳,并且也爱了上她所说的《岳飞传》,铭刻于岳飞背上的“精忠报国”从此烙在了我心中。此后,中午听完《小说联播》再上学的我,以迟到而全校闻名,当然也没少挨过父亲的巴掌。
上个世纪末,我实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梦想:跨出那生我育我的绿色大山,穿上绿色的军装,走进了另一个绿色的世界。我所在的部队离昆明不远,但两米高的围墙几乎将十八岁的心灵与世隔绝。年轻的心是活跃的,骚动的,充满向往的。为了了解大千世界,我用节约下来的补贴买了一台小收音机。每晚十点以后,躺在床上,戴上耳塞,将指针调到固定的位置,静静地等待着那熟悉的声音出现——昆明电台《张漫真言》。谈亲情,感同身受;讲爱情,憧憬期盼;说友情,热切渴望……人世间的万种情感,市井百态都是从这小小的“掌中宝”中流淌进年轻的心田,灌溉并铸造了那日渐成熟的灵魂。十年的军旅生涯,走过了三个省(区),行李中始终少不了一台收音机,虽然它的型号换了几个,由手动调谐到自动调谐再到液晶显示,虽然和“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”一样,电台的节目和主持人也在一次次改进,一茬茬更换,但唯有不变的是收音机带给我的精神食粮。不,它也在变,由以前的粗粮变成现在的细粮。
历史的年轮转到了2003,脱下军装的我出乎意料地进入了“电人”云集的广播">广播电台——这样一个对我而言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,我也成了一个“电人”。
今年“五•一”大假,回了趟老家,收音机早已在四方乡邻中普及,并且由单一型收音机更新升级为收录机,对电台播出的节目也是耳熟能详,甚至有人在田里干活的时候,田埂上还放着台音量开得很大的收音机。当他们得知我现在也是一名“电人”的时候,各种各样的问题就来了:
老爷子问:“‘三国’、‘水浒’、‘岳飞’什么时候还会再播呀?”
老太太问:“你们放的戏怎么都不放完呢?收音机里真的没有‘电人’?”
哥哥们问:“‘对农村广播’中讲的那些农机具在哪儿能买到?”
嫂嫂们问:“收音机里讲,有一个什么专门保护妇女的法,是真的吗?”
小伙子问:“收音机里说的那些新鲜事都是真的?我们出去能找到工作吗?”
大姑娘问:“城里人找对象,爹妈真的说了不算,自己说了算?”
……
在不断回答他们类似的问题时,我深切地感受到:当年的那台收音机虽然破旧,但它所传递的信息是新的,思想是新的,科学技术是新的。在这个几乎被世人所遗忘的大山深处,人们就是靠收音机,这唯一能与都市同步发展的信息途径,开拓着自己的思想空间,聆听着大山外面的声音。收音机成为了人们精神生活的必须;成为了山里人获取信息的桥梁和纽带;成为了山娃子冲闯世界的开路先锋。我坚信,将来广播还会用它特有的声音,与时俱进地把新文化、新思想、新观念、新政策、新科技……传遍大江南北,山里山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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