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花期有关的心事

四月有两个截然相反的日子。一个是西方的愚人节，可以尽情地搞笑。一个是中国的清明节，让人多少带着悲伤。今年四月一日，我没想着要哄骗谁，除了偶尔哄骗一下自己。清明的前两天，大哥和我给父亲重新立了墓碑，一晃父亲已辞世二十四年了。两个节日相距如此之近，让我感觉啼笑皆非。刚刚过去的三月也有点让人捉摸不透，三十一天里下了几场雪也下了一些雨。有的雨下在雪前面，有的雨下在雪后面。下雨的时候我在想春天近了，下雪的时候我又想冬天远未过去。无论下雨还是下雪，我都在想，什么时候自己也去磕长头，跟那些藏民一样，用虔诚感动心灵，使之彻底安静下来，不悲也不喜。

近两年，我写了很多虚无的字句。我相信，总有一天这些字句会感动自己以及那些渴望感动的人们。它们同落花和鱼一起睡去，跟池塘和风一块醒来。很久以前，六世达赖喇嘛在香雾缭绕的经殿听见情人诵经的声音，内心很矛盾，不知是该抚摸她的指尖还是去深山修行。很多时候，我就在这样的矛盾中写下那些虚无的字句，希望尘世的幸福与内心的安宁能够在我的字句里有机融合。其实我也知道只有过好尘世生活，才能把温暖带入精神世界，只是一直以来因为崇尚特立独行，让自己不断碰壁，也让最亲近的人处在悲伤之中。四十岁之前是这样，四十岁之后依然没有多大改变。现在是该醒悟的时候了，我会努力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牢牢地圈在字句之中，回归生活，牧马劈柴，关心粮食和蔬菜，让尘世的幸福长久地温暖我和我亲近的人。

这个冬天，我去人迹罕至的深山，看积雪看云杉看夕阳看它们枯寂的梦。我还沿着伊犁河走过长长的路，寒风从岸边吹向水面，岸上有芦苇菖蒲兽迹，水里有麻鸭天鹅和鱼，一切都隐在雾气之中清冷至极。这样的景致是荒凉的，也是优美的，当然最终是悲伤的。给父亲立完墓碑的第二天，大风忽至，连续两天雨雪，屋里屋外一片冰凉，很不好受，这样的倒春寒每年都会发生，持续的时间有长有短。今年强度不大，来得又早，对花事几乎没什么影响。近几日气温骤升，冬衣还来不及脱，就换成汗衫了。四月十日那天，我看见小区的杏花开了。一天前专门骑车去伊宁县看杏花，满树只见花骨朵，县上的杏花节据说也推迟了。早晨杏花只是零星的几朵，未到中午就全开了，恍如暴风雪一般，看来花们也迫不及待了。

杏花的花期也就一个星期左右，紧接着桃花梨花苹果花会相继开放，野生的郁金香罂粟花也会在四月底五月初开遍山野。这些花事我一个都不会错过，此外我还要去老屋看看，葡萄该上架了，菜地也要翻耙，每年开春母亲都会惦记这些事情，就像我惦记那些花期。还有池塘、风和塘边的杨柳，以及那些等待落花的鱼，我也会记着看看它们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既然不能向内体味心灵的自由之美，那么向外发现山水的自然之美总要容易一些吧。

作者：苹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