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个IP地址都是一颗孤独的灵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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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九四年十月。三亚。
有时我也除下耳机,走出椰树阴影,在正午时分脱掉鞋玩堆沙。
不知是谁,在沙滩上堆出个半卧的美女,招惹的过往游客低头仔细观赏。
而我喜欢堆沙堡,确切地说应该是“沙城”。
随手堆个有模有样的城堡,再围绕着城堡逐一开始建设。在我的沙城里甚至有城市排污管道和饮水净化工厂。
太阳不是很毒,又是一天的正午,空气中弥漫着海洋味道,腥和咸的海风吹着海滨的椰子树在日光下摇曳婆娑。
海滩上空无一人。
在这家滨海的酒店工作有几个月了。
工作时间相对其他同事来说是自由的,而在珠海就已熟悉的客户关系经理也做的得心应手,酒店的邱董、林总对我初到来时接手处理的两件事情印象很深,于是我的工作时间就几乎完全由我自己安排了。
这是我在三亚的第一年。
陕西同乡们时常聚在一起,几乎天天都有饭局。他们大部分是从事酒店、娱乐场所的管理工作,比如老魏、老刘、小索和我,还有就是一支全部是西安人的驻场乐队、三名跑场歌手。每次大家聚会结束各自回自己的地方时,我又能感觉到孤单。渐渐地,习惯了独自在海滩散步,习惯了看风景,有海浪也有形形色色的人,也越来越喜欢堆沙,喜欢那细腻的沙在掌中与手指温柔摩擦时的感觉。
孤独与我如影随形,我心在堆沙中重返平静。
寂静无声,只有海浪冲刷沙滩。
树下,戴着太阳镜,我斜躺在石椅上,独享这珍贵的寂寥。
一双白皙而迷人的赤足出现在我眼前。
坐起身,仰起脸,我听凭这个任长发披散的女子笑迷迷地打量。
逆光处,看不清她乌黑的大眼睛,她的漂亮与纯净。
“一起堆沙,好吗?”
我摇头。
“现在太晒了。”
她扭头看看海滩,点点头。
“不请我坐下来?”
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,我决定走出树阴和她一起堆沙。
沙子还是有些烫。看着她手里拎着的凉鞋,我禁不住说海伦你穿上鞋吧,沙子很烫。
而她,笑眯眯地看我,直到我低头。
关于她,在树下的石头长椅上她讲了很多。
从英国拿到经济学硕士,回国打算与恋爱五年的男友结婚,再找家外资企业工作。当她回到沈阳,却发现她的他已经不再只属于她。
海伦说:离开沈阳去英国后不久,他开始酗酒,很严重的酗酒。单位里唯一的一辆奔驰在他酒后驾驶撞到了树上,车上的三位外方代表全部受伤,一位伤势严重。他的父亲动用了有力的关系才阻止了他被那家大公司解雇的命运。后来在半年区域销售会议上,他被通知由于所负责的地区销售业绩不佳,免除了他的区域经理的职务。
海伦说那时起他一蹶不振。
海伦点燃我递给她的香烟,继续讲述:那个冬天他说是他经历的最寒冷的一个冬天,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。大年初五他从同学家聚会出来,又想喝点,于是,一人到找了间酒吧喝酒,直到被酒吧老板轰到街上。外面下着大雪,他跌跌撞撞地横穿马路想拦部出租车,一辆车把他撞倒了。他在医院病床上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肇事者,一个当时就自己开了三家饭店女人。他在她那里得到安慰,也得到了爱。在我回沈阳的一年前,他已经完全戒酒,任何场合都只喝矿泉水。再后来,他们领了结婚证。他辞掉了那家大公司的工作,通过他父亲的关系,在黄金地段搞到一块地皮,和她办了家公司,成了沈阳最年轻的地产商。
海伦讲到这里显得若有所思,任烟头烫到微微颤抖的手指。
“你能喝酒吗,酒量很厉害吧?”
海伦问我。
我苦笑着摇摇头。
“在伦敦我从不喝酒。”
海伦陷入沉思,笑笑说:“现在我一次能喝掉整瓶的烧刀子,没一点事。”
我保持沉默。
“你堆沙是吗?我第一天到海滩游泳就看到你在堆沙。”
海伦想起什么似的,笑着问我。
我有些尴尬,点点头。
暖暖的沙滩热乎乎的叫人想躺下好好伸展一下。
并肩坐下,她久久不动,只是看着大海的远方。
我们堆城堡,好不好?
她说。
好。
我说。
渐渐的出现了几个游客模样的人兴致勃勃地围观。
城堡有了模样,面积很大。
她还在城堡上用捡来的冰淇淋棒找合适的位置勾勒出一扇扇窗户,惹的几个和她一样不知疲倦的过客们赞叹她的仔细。
夜晚降临,自助烧烤和海滩舞会就要开始。
远远的,看见她换了比基尼泳装从大堂蹦跳着冲向这边,那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。
到了身前,掂起脚,圈住我颈项,她亲亲我的面颊。
“喜欢我吗?”
海伦仰脸问我。
我使劲地点点头。
当海滩上再次寂静时,只有海风怂恿着海浪,一次一次冲击沙滩。
海伦脸上充满自信的潮红:“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。”
远处,海面上的渔船灯光点点。
我沉默。
海伦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沉默,她忘情的说:“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。”
我问自己:永远到底有多远?
第二天下午老魏打来电话,问我为什么没有回去住,是不是有艳遇?说有艳遇,也给他介绍认识啊。
应了老魏晚上在商品街的“东北王”吃饭。
海伦令在场的人惊艳。
“大家好,我就是你们庄臣的那个艳遇。”
她的这开场白更是叫男人们大声叫好。
几天里,我接的电话几乎全是找她的,都是我的朋友和老乡。不是今天晚饭想吃东山羊还是文昌鸡?就是我们这里开了新场子来看啊……
诸如此类。
海伦再没有向我提出堆沙。
我也决口不问她的往事。
三亚的阴天,难得。
凤凰机场显得更加冷清。
爱我就和我在一起。
海伦乌黑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让陶醉。
她又一次问我,那目光却显得有些暗淡了。
我爱你。
我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“离开三亚这个小地方,你要喜欢的话,等我们老了再回来定居,和老魏他们在一起,好吗?”
期待,再次在她眼中熠熠生辉。
“既然爱我,就永远和我在一起,是吗?”
我无言以对。
她的目光开始咄咄逼人,肩膀也耸起。我不喜欢这样子的她——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。但我何曾没有这样过呢,对那个我曾深爱的女人。
眼泪正在一滴滴烫伤着我的心。
“机场广播员换人了?那声音变了。”
我扭头说。
一九九九年平安夜。
在贵阳。
从黔灵山上下来,贵阳城已经灯火辉煌。不想回房间,便让电梯在四楼停下,走到我的办公室,打开电脑上了因特网。
MSN显示海伦在线。
“你好吗?”
我问海伦。
“好。”
海伦回答。
中央空调的噪音小的多。
她写:“你还是要城市,哪怕是你用沙子堆成的?还是不要城堡,即便它是现实中的我们城堡?”
我写:“每一个IP地址都是一颗孤独的灵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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