隐形的翅膀

周末细碎的阳光洒在烟的身畔，是那般明晃晃地，映衬着她那甜美的脸庞。模糊的意识里，有萨克斯的乐声在耳畔萦绕，烟极不情愿的微微睁了睁眼，又睡了过去。

她知道，这乐声原自那个不知姓名的新邻居。他们曾在走廊遇见过彼此，但却从未驻足交谈。总是相望然后瞬间将视线从彼此的身上移开，就这般各自向应去的方向前行。

在醉人的乐声中，烟进入了梦境，门铃响了起来，门打开的一瞬，一张干净的脸孔映入了烟的眼帘。男子闪身进入，将烟抱在怀里，一双大手停留在烟瘦弱的背部。她可以感觉到那灼热的体温，从背部传遍全身。男子底下头，轻吻烟的唇，那飘逸的长发，和她曾经深爱过的那个男人一样，有着阳光的味道……乐声突然在这一刻断了。烟随之睁开了朦胧的睡眼。一缕阳光打在她单薄的身上，仿佛那手的温度一般，让她分不清刚才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
烟在市内一家五星级酒店兼职作乐师。她三岁起习琴，至今已经和它一同度过了十八载的年华。原本这是她出国进修前最后的假期，她和明约好，等他从外地探亲回来，便一同起程奔赴他们梦想中的音乐殿堂。可是那次空难却无情的结束了明年仅２２载的光阴，还有那永远也无法履行的誓言。

“烟，等我回来，请你做我的新娘……”这是明在登机前，与烟通的最后一通电话，没想到竟然成了一段今生无法实现的怨。

原本她是要等明回来后，一起到国外共同深造的，可是明的不告而别，让烟的生活突然失去了重心。她就如被折翼的天使，失去了飞翔的能力，失去了飞跃绝望的能力。

烟每日晚上十点到酒店进行2个小时的钢琴演出，凌晨回到家中，倒在床上一夜夜的失眠。常常是在清晨才入睡，就这样在梦呓和恍惚中度过一日一日。下午醒来，有时发呆，有时听音乐，清醒的时候找资料写论文，这是烟在本学期需要完成的最后一项课题，然后她就可以顺利结业了。只是她再也快乐不起来，失去明的天空她再也无力飞行。

明是烟的同学，从小俩人便是青梅竹马，虽然性格迥异，但俩人却有着相同的志向，那就是音乐。就这样一同双双考入了一所一类的音乐学府。领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，明高兴的将烟拥在怀里，长长的黑发覆住了烟的脸颊。烟就是这般的沉迷了进去，沉迷于明的怀抱，他帅气的长发，以及他长发中淡淡地阳光味道。

明酷爱现代音乐，他可以将全身的气息合理的传递给他手中的萨克斯风，让气息在乐曲中舞动，于是那悠扬动听的曲子就这般的飘散在每个黄昏，每个有他、有烟的空中。

烟则是忠爱古典音乐，因此她的琴技一流，曾在国内获过大大小小的奖项。他们就是这般的合拍，就是这样决定要相互相依偎在一起的一对恋人，当他们一同收到学校的保送书，他们将一同到国外最高的音乐学府进修的时候，明却这般的不告而别，永辞世间。

这些天，烟一直在夜里做同一个梦，梦里是国中时她和明一起去野外交游的情景，梦到她由于水土不服在行进的途中昏倒。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打着吊瓶。而明就在她的身旁，因为当地的卫生条件极其的差，因此明就让烟枕在自己的腿上，当烟打完整整四大瓶吊瓶的时候，明已经站不起身来，他的腿早已全部的麻了，从上到下，似乎不受自己操控。

烟还记得，而且是很清晰的记得，那晚明一直陪在他身旁，明说：“烟，你刚刚晕倒吓坏了我……”

那夜明就是这般的守侯在烟的身旁，当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，大家都已经睡了。烟也早因一天的奔波，疲倦的睡在了明的背上。为了不吵醒烟，亦是怕烟晚上再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，明就在她身旁守着她，整整守了一夜。当次日早晨烟睁开眼的一瞬，吓的大叫起来。这叫声吵醒了周围还在熟睡的同学，大家纷纷起身观望。只见明在烟的身旁一直关注的望着她，而烟则用被单蒙住了头。

烟一直记得那刻，她刚刚睁开朦胧的睡眼，就看到一双大眼睛在看着自己，那就是守侯她一夜未眠的明。要知道那可是女生营地，烟的叫声惊醒了隔壁的教官，乃至后来明被教官劈头盖脑的训斥了一顿。而女生们则各个羡慕烟身旁有这样一个细心体贴且帅气的护花使者。

那晚他们一起坐在山坡上看星星，簌簌的夜风轻拂过他们荡漾着幸福的脸。烟望着浩瀚的夜空，对着那一闪一闪的星星，就那样开心的笑了起来，明就在一旁望着他身旁孩子气的烟。嘴角自然的上扬。

“烟，你看，那闪烁着星光的彼岸，就是我们梦想中的殿堂。那闪烁的星光，就是那宫殿的灯火，那里夜夜歌声曲声不断，那里就是音乐至尊的圣殿。”

“明，我看到了，深邃的星空中，那些璀璨的光辉，宛如那跳动的音符，忽而从高音流转到低音，又忽而画上一个休止符。明，你听，用心的聆听，在这静谧的夜空下，是不是已经奏响那优美的舞曲，那是圣殿舞会的曲子吧，那里的人儿，现在一定身着华丽的服饰，在那灯光闪烁的舞池中，翩翩起舞吧。”

“请问，尊敬的小姐，能否请您做我的舞伴，在这星光璀璨的夜空下跳支舞呢？”明，绅士的起身，向烟行了礼，将手伸向了已被月光映红脸颊的烟。

烟害羞含笑的将白皙的小手，搭在了明的手掌，俩人就这般的，在洒满月光的天然舞池中飘然起舞。舞步轻盈，宛如行走于空际，目光中流传着淡淡的暧昧。

“烟，你知道吗？天使是没有性别的。他们每日在空中俯瞰世间，将幸福的种子在音域中传播。所以有人说，音乐是可以给予人们快乐和幸福的种子，因为驾御他们的人，就是天使的化身。”

“那么说，我们都是天使的化身了吗？我们就是快乐的使者吗？这样说来很开心呢。”
“是的，我们都是快乐的传播者，在我们的乐曲中，将洋溢着幸福的音符，洒向它可以到达的每个角落。”
“可是，天使是有翅膀的啊？可是我们的翅膀在哪里呢？”
“傻丫头，我们也是有翅膀的啊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呢，明？”
“呵呵，只是我们有的，是双隐形的翅膀……”
他们相望，笑声久久回荡于天际。

“喵…喵…”烟看了下手机，晚上9点20分，是烟每晚从家出发去酒店打工的时间。烟从电脑桌上拿起了一个白色的信封，关上房内的灯，随后离开了住所。

当晚烟依旧演奏了几首经典的钢琴曲《海边的祈祷》、《星空》、《瓦妮莎的微笑》、《午后的旅行》和《爱的旋律》，随后又接受了一些客人的邀请，演奏了一些点播的曲目，就这样结束了一日的工作。收工后，烟并没有如往日一般匆匆离开酒店打车回家。而是换回了便装，在酒店大堂的一端坐了下来，点了一杯爱尔兰咖啡，似乎在等着谁。

不久一位身着西服的男式走到了烟的身旁，烟紧忙起身，那人则示意烟坐下，烟将早先准备的白信封递到了那人的面前：“吴经理，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，由于学校的实习期即将结束，我也将离开这座城市到国外继续进修。所以……”

烟的辞职很顺利，吴经理只是微笑着将烟的辞呈接过，并说了一些客套和祝福的话便起身离开了。

了却了一装心事的烟，心情舒展了一些，脸上呈现了久违的笑容。正当烟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，身后响起了熟悉的旋律《MEMORY》，烟定格在了那分，她顺着乐声传来的方向，望着那个舞台正中的人，那个长发飘飘的男子，那个吹萨克斯的男子，那个和明一样的男子。烟的眼眶瞬间潮湿了，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失去了原色，她转过身，让泪安静的滑落，她此前夜思日想的明，她曾经疯狂爱过的明，却再次呈现于她的眼前，为何她却感觉这般的陌生了呢？她说不出，这是怎样的一份变了味的情。也许就是所谓的幻觉吧。

数分钟过去了，乐声还在延续，烟缓缓的走出大厅，在这样无声的夜空下行走。脑海中回忆着那个熟悉的陌生人。就这样一遍一遍的提问，又一遍一遍的否认，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了楼下，她望着两扇同样漆黑的窗，就那样呆望了许久……

次日烟在模糊的梦呓中，听到了门铃响了起来，披了件外衣，烟来到门前，当她打开门的一刹那，一个男子站立在她的面前。还没待烟开口，那男子已经将烟拥进了怀里，一双大手停留在烟瘦弱的背部。男子底下头，飘逸的长发遮住了烟的脸旁，那里飘散着、熟悉的、阳光的味道。曾有那么一瞬，烟以为是明回来了，可是待那男子开口的同时，烟却被从那个虚幻的梦呓中唤醒了。

是的，他不是明。明已经离开了，今生将不再回来，他已经早她一步抵达了，那座空中的音乐殿堂，在那里他依旧演义着同样动听的乐曲，那是为世间的人们祈福，将幸福快乐的种子播撒到凡间的每个角落……

“烟，其实，自第一次在酒店看到你的那刻，我便被你的乐声所征服。因此我习惯每晚到那里聆听。直到看到酒店招募萨克斯风乐手的帖子，于是我便申请加入了。后来，在你的楼上租了间房，再后来在走廊中制造了那么多次邂逅的情景。这一切都是希望可以引起你的注意，了解你。可是你总是那样安静的一个人，一个人弹琴、一个人回家，一个人在房间里很少外出。但每当夜晚的你，与音乐相伴的那刻，你的脸上会洋溢着快乐的笑容。我想那一刻的你是幸福的，但又不禁的心疼，为何你的幸福会这般的短暂？昨夜是我第一次，在你结束演出后，在酒店看到你。但是很短暂的时间，你就又悄然的消失了。依旧是那般的安静。后来经理告诉我，你递交了辞呈。于是我今天才来冒昧的打扰你，只是希望将我的心声一一传递给你。虽然我不知道，你下一刻会在哪里，但是我希望从这一秒开始，你的快乐可以由我来营造，让我为你撑开幸福的保护伞，让你从此不再孤寂，以及随后的每分、每天、久久远远……因为，我发现，我已经自然而然的爱上了你。”

烟在那个男子开口的同时，便挣脱了他的怀抱，她就站在他的眼前，泪眼模糊却仔细倾听男子所说的每一言。她流泪，并不是因为男子的话所动容，而是因为她想起了明。她想起了明一个人在遥远的夜空中行走，是那么的孤独。那里虽然是极乐天堂，可是明却是个孤单的折翼天使，这样的他，会快乐吗？他还会每日练琴如我们相守的那段日子一般吗？明，我好想你。

男人看着泪如雨下的烟，很想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，将她的泪擦拭，可是他同样明白，自她挣脱他怀抱的那刻，他就感觉到了。烟只是把他错当成了某人而已，不然这一连串的反应又该如何解释呢？

“对不起，我心里现在无法接受任何人，因为他已经占据了我的整颗心。明天的我，将离开这座城市，飞抵异国继续进修，那是我和他梦想的殿堂。他虽然折断了羽翼，但我会带着他一同飞翔，不论多远都不会觉得累，因为心中有爱，就有面对一切的勇气；因为心中有他，到哪里我都不再孤单，因为……”

“烟，别说了……”男子将烟再次拥进怀里，任她的泪浸湿自己的衣襟，他就这般紧紧拥抱着怀中这个脆弱的天使，心中撒泪……